03 你来了，准没好事

    陪同事坐上驶往第一医院的救护车的时候，李熏然突然就想起了前两个月凌远对自己说的话。

    “你来了，准没好事。”

    李熏然望着痛得呲牙咧嘴的小宋，对这句话有了深切体会。

    小宋伤不算重，只是脑袋挨了那么几下，医生让他留院观察两天，以免有颅内出血或脑震荡。正巧轮休的李熏然干脆把陪床的活儿揽了下来，当刑警的人基本都有这个习惯，受了点小伤需要照顾就相互帮帮忙，省了家里人担惊受怕。

    小宋刚转到刑警队没几个星期就挂了彩，父母媳妇儿还都在县城，实在不好惊动他们，然而负了伤的人心理多少有些脆弱，李熏然看他躺在病床上一脸愁云惨雾，只得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第一医院作为全省其他医院的上级医院，病床常年处于极度紧张状态，除了ICU外的病房都要容纳四张病床，没有例外。

    在医院呆着的时间终归是乏味的，小宋生无可恋的表情保持了两三个小时，这会儿撑不住睡了过去。李熏然被他传染得也有些犯困，可他还得看着他的点滴什么时候挂完，只好靠着墙坐着玩会儿手机赶跑瞌睡虫。

    李熏然刷了会儿朋友圈，几个同事说的无非是今天又加班，盒饭难吃，五天没水洗澡宝宝要自杀。李熏然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修长的手指往下划拉几下，就看见了一张简瑶穿着米色裙子的照片，她笑得很灿烂，对着镜头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是要让拍照的人过去的样子。

    发这条朋友圈的人是薄靳言，除了图片只写了四个字，你最好看。

    隔着整个太平洋，李熏然都能嗅到恋爱的酸臭味。简瑶之于李熏然更像年少时期的一个梦，现在想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更类似于兄妹亲情而非爱情。否则李熏然不能解释自己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为什么还能保持不错的心情。

    知道简瑶过得好，他就放心了。

    再抬起头，小宋的点滴已经挂得差不多，李熏然按了铃召唤白衣天使。第一医院从医生到护士的效率都比普通医院高出许多，李熏然觉得自己刚按了铃，护士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好像有个任意门似的。

    李熏然站了起来，戴着口罩的小护士对他点点头，看她眼神温和，应该是笑着的。她娴熟地从小宋的手背抽出吊针，贴上胶布止血。李熏然给小宋摁着出血点，他手劲儿大，愣是把可怜的小宋给捯饬醒了。

    “副队，我这手挂瓶没事儿可别被你摁青了。”小宋蔫了吧唧地抗议。

    李熏然做了个“滚”的口型，小护士笑了起来，去看了同病房里其他病人的情况。

    “护士小姐，请问一下凌远医生是哪个科室的？”李熏然想起了这么一茬儿。

    小护士转过身来，她两个眉毛都挑了起来，乌溜溜的眼珠显示出惊讶的神情。

    “凌远是我们的院长呀。”

    李熏然眨巴眨巴眼睛，表情无辜又纯良，他轻声跟小护士道了谢，不但让二十出头的护士脸红心跳，同时成功掩饰了自己有些懵逼的事实。

    “唔……要说的话，院长应该算是肝胆科的？”小护士歪歪头，很努力地回答李熏然的问题。

    “副队你居然不知道第一医院的院长是谁？”等小护士走后，小宋来了精神。

    “我怎么会知道……”李熏然小声说道，“我都没怎么来过。”

    小宋神采飞扬，李熏然看着他的脸莫名其妙，心说这个人刚才不是还蔫着么，怎么现在这么有有神。

    “凌院长可以说是国内医务界的传奇人物，三十出头就爬到了院长的位置，在很多副院长都远离临床的时候他依然站在第一线，国内第一例劈离式肝移植手术就是他做的。当初他在主张医疗体制改革的时候遭遇了很多问题，不过他顶住了压力，现在很多医院已经开始效仿他的方案了。”

    小宋虽然被人夯了几棍子，但这明显不影响他出色的口才，巴拉巴拉地讲了一通，根本停不下来。

    李熏然默默给他倒了杯水晾凉了，等小宋讲累了就可以喝。

    躺在病床上的小宋没事干，从凌远讲到第一医院，又从第一医院讲到新市的种种，在讲完自己和妻子从相识到结婚后，他终于渴了，耳朵快要长茧的李熏然怎敢怠慢，把水杯塞到小宋手里让他自己喝，最好多喝点儿，少说话。

☆

    李熏然“伺候”小宋吃完病号餐，小宋瞪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最后眼角带着泪花睡着了，李熏然给他盖好被子，终于有了一点自己的时间。

    他穿过人满为患却秩序井然的门诊大厅，在住院部和门诊部之间的走廊给父亲李局长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这两天要照顾受伤了的小宋，就不回家了。他本以为李局不会有这个时间看短信，没想到自家老爹直接一个电话过来，教他怎么照顾伤员。

    “爸，我这是在医院，不是在野外，我除了给他买个饭聊聊天还能做什么，他又没伤了腿，上厕所的路上还能跳个四小天鹅呢。”

    李局长哼了一声责怪他不懂事，撂了电话。

    李熏然拿着手机耸肩，自家老爷子就是这个急脾气，李熏然跟他一起生活了将近三十个年头，早习惯了。

    这天的太阳很好，穿过门廊边高大的绿植倾洒在瓷砖上，星星点点的，随着微风改变位置。李熏然极少有时间静下来，难免有些走神。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一位高大的白大褂跟他错身而过。

    李熏然认人的本事不错，即使对方只给他一个背影，他也能马上意识到，这个医生就是早晨小宋跟他讲了好久的凌院长。

    也是他只见过两面的凌远。

    他站在原地看着凌远渐行渐远的身影，李熏然一方面觉得凌远在工作时间肯定特别忙，另一方面认为自己贸然跟上去和凌远搭话多少有点傻……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原本就微弓着背的凌远的前行路线忽然歪斜起来，直到一手撑着走廊石灰白的墙壁，眼见着就要跪倒。

    李熏然吓了一跳，飞奔过去撑住了凌远。他觉得自己心跳很快很快，人也特别焦急，尤其是在看到对方鬓角滑下的冷汗以及褪去血色的嘴唇之后。

    “凌远？你怎么了？！”李熏然紧紧握着凌远的一只手臂，就想把对方架到肩上，可是凌远挣了一下，示意他松手。

    “你自己……可以吗？我去叫医生？”李熏然生怕凌远出溜到地上去，于是一直保持着时刻准备接住他的姿势。

    “我就是医生。”凌远扶着墙壁缓了缓，抬眼看了一脸紧张的李熏然，对他笑了笑，  “怎么哪儿都有你啊，熏然。”

    李熏然原以为凌远不会记得他的。

    “什……什么叫‘哪里都有我’？”李熏然避重就轻地反驳，“这才见过几次，还隔了没有一个月也有两个月了。”

    忍耐着疼痛的凌远没言语，只是给了李熏然一个苍白到不行的笑容。

    “诶你……”李熏然还是伸出手去扶着凌远，“这是怎么了？”

    这次凌远没有甩开李熏然，显得十分顺从：“胃痛，老毛病了。”

    “治不好？”李熏然想不通，作为最顶尖医院的院长，凌远怎么可能搞不定那么平常的胃病，还是说“医者不自医”？

    “主要是没时间。”凌远拍拍李熏然的手背，“麻烦李警官送我回办公室吧，药没有带在身上。”

    凌远和李熏然走的是医务人员的专用通道，一路上没有太多人。乘电梯时几个护士对他们的院长抱以关切的眼神，再望向李熏然的时候则有几分探究的意味。

    李熏然搀着凌远，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

    进了办公室的凌远从办公桌右边最上方的抽屉里找到了最常吃的药，另一边的李熏然已经为他准备好一杯温水递了过来，两个人配合默契，比起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他们倒是更像多年的朋友。

    凌远吃完药靠着办公室里的长沙发等药效上来，纵容李熏然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四处转悠。    凌远的办公室里有很大的书柜，也有供他看X光片的灯箱，办公桌上的纸质资料放在文件夹里整齐地摞着，可见凌院长每天都要花不少的时间研究病例。

    李熏然回过神看看脸色不太好的凌远，三两步走了过去，拿起他刚才吃的药研究。

    “止痛药？这个对胃不是也很刺激……”李熏然的常识告诉他，对症下药才是正道，凌远的做法简单粗暴且治标不治本。

    若是换了别人，凌远不一定有耐心解释自己为什么吃止痛药，可对象变成了李熏然，凌远倒是脾气不错：

    “胃病需要很长时间调养，配合对应的胃药，才会有效果。可是我没有时间，只能让它先不闹腾，才有办法投入后续的工作。”凌远先是看了李熏然略带焦急的脸，又低头看了腕表，下午三点他还有一场手术，他能休息四十三分钟。

    事实上凌远和李熏然有几分相似，他们都把工作看得比其他事情重要，重要到可以说是不要命的程度。

    李熏然注意到凌远看表的动作，没有明知故问，而是在确认凌远已经好些且不需要别的什么之后，找了个理由打算离开。

    “同事住院，我回去看看他。”

    凌远点了下头，随即问起小宋的情况：“他怎么了？受伤吗？”

    “小伤，就是敲到了头，观察两天。”李熏然说得有些含糊。

    凌远表示自己知道了：“在急诊？我抽空过去看看。”

    “就不用麻烦了……”

    “要的。”凌远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他笑了笑，“关心人民警察，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警察和医生这两个职业在国内越来越不讨好，人们太习惯对他们颐气指使，一不顺心就对警察医生施以暴力，近年来袭警医闹事件频出，有时李熏然也会有些灰心，他们可以为了“公民”可以付出生命，但不能接受大家都说这是他们“应该做的”。

    他们会痛，也会难过。李熏然被凌远无心的一句话所触动，心想，大概也只有医生才会关心警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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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得有点不顺，大纲太简单了，苦手233333下章高甜，骗人是小狗\(^o^)/